永冻土
永冻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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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再越过那根横卧的庞大树枝，拨开那簇荆棘，就能看到了。”他伸出手，指向前方，果不其然，我们视线前方出现了一丛荆棘。
我点点头，然后有些担心地询问:“我们该怎么穿过去呢？”
“不用担心，这后面是空的。”他蹲下来拿起一根树枝，毫不费力地撬开那几根纠缠着的荆棘，一条幽深的石板路展现在我们眼前，道路尽头又是青葱的树木，依稀能看见一个白色的房子棱角。
“……走吧。”他在原地愣了一下，然后弯下腰钻进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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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睁开眼睛，从雪白的床上坐起来，眼前有阳光，绿叶在窗外随风“唰唰”地抖动，深绿色的影子投在明绿色的叶片上，窗前站着一个白金色头发的男人，阳光从叶脉上弯弯曲曲流淌到他的额头上，鼻梁上，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毛上停留。他仰着头眯着眼睛，慵懒地背着手。
“你醒了？”那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，转过身，嘴角微微上翘，难掩心中欣喜。
“你是谁？”他开口就问。
白金色头发的东欧男人走到床边，揽过他的肩膀，将他拦腰抱起。
“我叫伊万，你好。”他抱着他往门外走，然后在门口停下来，注视着怀中丝毫不反抗的人。
他的目光直射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，就快要融化在里面。
“那我呢?”
“你不是人类，而是机器人，是我创造出来的机器人。”
“我有名字吗？”
“有，你叫王耀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那是我爱人的名字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是我根据他的样子，创造出来的。”
“我是替代品？”
“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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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耀有问过伊万，为什么他会磕破自己的手臂，按理来说，他作为一个机器人，是不会受伤的。
“……这样，你不就更像一个真正的人了吗？这样不是好吗？”伊万笑着回答道。
王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。
他和伊万住在一栋白色的房子里，很奇怪的是，这山全是密密麻麻的绿树，然而从山脚往上看，却总是看不见那栋白色的房屋。
他们就像是生活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白色仙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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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我没有感情？”伊万在浇花，王耀蹲在一旁拔草，阳光使他的睡意溢满心房。
“最初研发时出了问题，本应该有的……”伊万从里屋拿出一把木制的深褐色小提琴，将琴弓递给王耀让他帮忙擦松香。
“那感情是什么？你给我讲讲好不好？”
“嗯……感情分很多种，有亲情，友情，爱情以及等等……”伊万挑挑眉，然后微笑着盯着王耀笨拙地擦着松香的样子。
“好啦，你从中间擦当然要露出去啦，从下面往上。”伊万拉住他的手，从背后托住他的手向上擦。
“爱情？是什么？我在书上总是看到这个词汇。”
“就是……现在。”伊万想了想说道。
“现在？”王耀疑惑地望向他，但伊万只是笑，不说话。
“想听什么曲子？”
“比较静谧舒适的。”王耀躺在躺椅上，轻轻捞起蹲坐在下面的大白猫，放在小腹上，用手梳理着它的毛。
“好。”伊万答应道。
多个下午，阳光明媚的时候，他们就这样千篇一律地消释时光。
从不厌烦。
——
晚上，他们经常爬到房子二楼的那块小平地去，那里是露天的，伊万在那儿放了一架天文望远镜，他们俩总喜欢看星星，王耀喜欢给星星取名，而且伊万总是会认认真真地把他命名的星星记到小本子上。
——
踩在树叶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，把王耀吵醒，他从伊万的背上醒过来，又是这样，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嗜睡。
“好困。伊万。”
“……回去睡一会儿就好。”
“我是不是什么零件出问题了？”
“没有，你不要想那么多。”
王耀乖顺地把头耷拉在他肩上，这是他可以放心依托的背。
路上只剩树叶被踩动的声音。
——
“为什么要在这里挡一簇荆棘呢？”
“为了不让别人找到我们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只有我们两人就够了，其他人会伤害你。”
“噢。”
——
“王耀到底是什么人呢？”他托腮询问，但询问的却是自己。
伊万停下手中的工作，然后回想起来。
“他……像是阳光，而且是最耀眼的阳光，人如其名，他是我的太阳。”
“那为什么你还要把我创造出来？”
“因为……他无法属于我，可是你能。”
——
他还记得有一天，他在仓库里发现一张照片，那张照片摆得很高，没有沾染半点灰尘，王耀踮起脚把它拿下来，发现那是一张暗黄色的照片，上面那个人长得跟他一模一样，只是那笑容如伊万所说好似冬日暖阳。
王耀按照照片上那个人的样子,把自己的头发挽起来，扎成一个马尾，然后捋了捋前额飘下的两撮黑发，他照照镜子，又去拿了件伊万研究所的衣服来穿上。
他站在伊万的卧室门前，把嘴角微微翘起，然后走了进去，那天伊万还在休息，王耀悄无声息地爬上床，然后用手拨弄伊万的头发，捏他的鼻子。
伊万闭着眼睛憋笑，然后他一下跃起把王耀按倒在床上。
“抓住你……了。”伊万的笑容在看到王耀的那一瞬间凝固了，他甚至连原本要说的话都硬生生咽了回去，胸腔中一直未被清扫的灰尘突然翻滚了起来，王耀打量着伊万的表情，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颊，而伊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抓住王耀的手。
伊万怔了好一会儿，然后把头埋到王耀的颈窝之中。
“我很想你，非常地……”伊万这么说道。
王耀看不见他的表情，但他可以想象现在这个紧抓着自己手的男人内心是有多么痛苦，激动。
因为他哭了，就像个孩子，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打湿他的整个脸庞。
——
可他毕竟不是王耀啊，他这么想到，映入眼中是惨白色的天花板。
——
他伸出手，雪花落到他的指尖上，好像被他的温度融化了一般，消失在他的皮肤上。
他朝伊万眨眨眼睛，然后欢快得像只小羊那样在雪地中蹦蹦跳跳。
伊万微笑着看着他，然后拿出棉绒大衣给他披上`，王耀转过去，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伊万身上，然后用手抱住他，顺理成章地把头靠在他胸前。
“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？”他问。
“会的。”
——
“那天来的有些突然……”他在房子周围绕了一圈。
我说:“那天？”
“是的，我离开他的那天。”他低下头，蹲下去在土里挖什么东西。
“他急急忙忙地推开门，然后让我出去，我们就沿着刚刚那条石板路下去，结果几辆直升机就降了下来，那上面陆陆续续下来许多人。”他边说，边挖着那硬硬的黑土，他的手被刮出许多红色的血痕，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，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。
“你小心点，手。”我提醒他。
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：“他们对伊万大喊‘伊万！你已经被捕了！’，我很奇怪，我就问他，这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但是伊万这次没有回答我，他拉着我一直跑，跑到山谷边，那下面很深。我有种不好的预感，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。”他平静地叙述道，可是我总觉得他的声音在颤抖。
“他转过来，面对着我，双手把着我的肩膀，用缓慢而坚定的语调对我说:‘离开我。你会幸福的，并且你会明白一切……’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，我想拉着他从另一条路跑，但是他抓住我的手，然后走到崖边，我以为他要拉着我一起跳下去，毕竟我们要永远在一起，所以当时我就闭上了眼睛，但是我只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，他就推开我的手，掉了下去，坠下去那一瞬间，他朝我笑。这次，他又擅自做了决定，就像以前那样。”他顿了顿。
“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对我说:‘你是不是全想起来了？’我点点头，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机器人，我就是王耀……只是一个被绑架的失联的受害者，被蓄意篡改了记忆罢了。”
“天哪。”我摇摇头。
“一个很神经病的故事对吧？我的小说。“他从土坑里抱起一个盒子，拍拍上面的灰尘。
“我觉得构思很巧妙。”我撑着下巴说道。
“谢啦。出版的时候我给你寄一本怎么样？”
“我去书店买吧，支持一下我们的王大作家。哦，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取景位置的？”我边走边问。
“去年暑假，我来这边度假无意发现的。”
我点点头。
“那个盒子里不会是装着你说的那个故事里的那把小提琴吧？”我开玩笑似的说道。
“对啊。”他却一本正经地回答了。
“怎么不拿出来看看？”我便接话下去。
“它是爱情啊，拿出来被空气污染了，会化作一股灰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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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之后，他还去学过小提琴，他笨手笨脚地,像个三岁孩童那样擦着松香,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,直到提琴老师不耐烦地打断他。
他望向窗外，天空中只剩了几种暗色混杂在一起的云朵，外面风一定很大，当他走出去时，也再不会有有人为他披上外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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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明白了一切，但他丢掉了爱情，他也没有变得幸福，他无法忘记那一个个午后，阳光好像是明绿色的，回忆涌上心头，却令他疼痛到近乎窒息，研究所那个笑得腼腆的男人，给他唱蹩脚的中文歌逗他开心的男人，在他喝醉酒后把他背回去还不忘帮他放好热水的男人。
他如同坠入永冻土，脏冷的雪覆盖在他的脸上，他又想起了伊万在临死前所说的话。
果然，他永远都不会说什么浪漫的情话，他的爱情也一直如他本人那样。
“不要忘了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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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也把这篇发了……也是改过的，每次改文都痛恨自己的浅薄无知，脑门里记得的只有那些无所谓的东西，这篇文改了不少，但我还是没能力写出完整的故事，一直都在意识流里徘徊……总结，我还是太懒！